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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1962年，那是一个春天。

81岁的米塞斯在纽约大学教师俱乐部做了一场演讲，主题为“奥地利学派经济学”。他回顾了奥派的起源、发展、兴衰，以及自己置身其中的命运沉浮。

这场分享会，就像白发苍苍的张三丰，在给弟子们讲武当派的历史。当时的听众席上，坐着米塞斯最得意的学生哈耶克。他的《通往奴役之路》和荣获诺奖，带来了奥地利学派在七十年代的复兴。

我们没有机会穿越时空，和哈耶克一样，坐在台下听米塞斯演讲，但幸好有书籍，把米塞斯笔下的奥派历史呈现给我们。

这就是我们面前的这本小书：《奥地利学派经济学简史》。

02

奥派起源于卡尔·门格尔出版于1871年的《国民经济学原理》。

在这本书中，门格尔解决了亚当·斯密等古典经济学家们一直以来没有解决的价值难题（比如钻石与水悖论），掀起了一场边际主义革命。

整个经济学，从此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

“奥地利学派”起初并非一个荣耀的称呼，而是来自对手德国历史学派的蔑称。“奥地利学派”，就相当于“乡村物理学”“山寨天文学”，是一个充满嘲讽意味的贬义词。

但对手没有想到，没过多少年，这个学派就成为了经济学重镇，成为了主流经济学的一部分。你可以不喜欢，却无法忽视。

门格尔和他的后辈庞巴维克、维塞尔等人，一起将奥派发扬光大，他们通过发表文章、出版书籍、大学授课、组织研讨班，吸引了诸多年轻人加入其中。

那么，奥派为什么会诞生在维也纳呢？他和自己的对手如德国历史学派，到底有何不同？

米塞斯一生崇尚精英主义，蔑视环境决定论。（环境决定论解释不了一群放羊娃里为什么会出现潘石屹这样的房产大亨，也解释不了一帮对经济漠不关心的新闻记者里为什么会出现门格尔这样一个经济学大师。）但这一次，对奥派历史追根溯源时，米塞斯也分析了环境的影响：

1870年代的奥地利，内阁由自由党成员组成。他们主张公民自由、人人平等、代议制政府、健全货币和自由贸易。

“在由这些法规保障的自由氛围中，维也纳成为新思维方式先驱者们的重镇。”

胡塞尔的现象学、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无数杰出思想家涌向维也纳，各种新思潮此起彼伏，奥派经济学，只是其中之一。

在奥地利的大学里，教授委员会管理学校事务，教授们享有学术自由。上级无权干预课堂内容，那些出版过学术著作的博士，还可以申请成为私人讲师（也就是不拿工资的研讨班老师），跟学生们分享自己研究的内容。

自由是创新的土壤。自由包容的学术氛围与社会环境，让维也纳成为了茨威格笔下全面繁荣的文艺之都。

米塞斯对比了奥地利的邻居德国：

德国的大学教授们必须严格遵守上级的各项规定，官员们会开除那些与其政治或宗教立场不一致的教授。那些不听话的学者，甚至没有机会成为教授。在德国的大学里，教授们只能照本宣科，自由贸易、自由放任这些异端学说，根本没有容身之地。

统治者喜欢什么，教授们就宣扬什么。从对国王的赞扬，到把希特勒奉为圣徒，米塞斯认为，这就是德国学院经济学的发展历程。

（电视剧《封神》截图）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除了政治环境的差异，米塞斯还发现了文化的差异。

诞生于英国的经济学，在德国则水土不服。德国人一贯瞧不起喜欢做生意的英国人：

“在当时流行的政治经济学定义中，经济学被描述为处理财富生产的科学。在德国教授眼中，这样的学科简直卑劣无比。

教授们认为自己是以克己忘我精神追求纯粹知识的人，而不像那些追求物质的赚钱机器，只醉心于世俗财产。在以高雅文化自居的人当中，仅仅是提及财富和金钱这样的“低级”东西就成了一种禁忌。经济学教授只有指出其研究主题不是逐利企业的卑鄙行为，而是历史研究(比如国王的崇高功绩)，其地位才能在他们的同事圈中屹立不倒。”

（电影《铁娘子》截图）

这类似米塞斯的朋友马克斯·韦伯注意到的差异：美国的国父之一富兰克林竟然喜欢宣扬致富秘诀，美国的上流社会竟然热衷于谈论搞钱。这在当时很多国家的文化中，是不可想象的事，是何其粗鄙和卑贱的事。

理解了这些差异，才能理解奥派和它的学术对手们，为何会如此不同，为何会有如此之多的论战和冲突。

相比《奥地利学派的大师们》等书，米塞斯对奥派的介绍并不系统和全面，这更像一本当事人回忆录。

不同于那些万里之外的研究者与旁观者，米塞斯是奥派历史的亲历者，他见过其中的每一个人，和门格尔聊过天，参加过庞巴维克的研讨班，创办了经济学会和经济周期研究所，给哈耶克等后来的奥派大师们上过课，并且在晚年移民美国后培养了新一代的奥派学者们，推动了奥地利学派的复兴。

他不仅是讲述者，也是奥派历史的缔造者之一。

当白发苍苍的米塞斯在讲台上回顾奥派的历史，其实是一种传承。自由和真理，是需要传承的。正是这种传承，保证了文明的持续性。

愿我们不要辜负这种传承，愿“有人的地方，就有灯”。

（电影《一代宗师》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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